第51章 第51章_一枝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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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第51章

  隔天上午,大会彩排。

  顾意和老王走完一遍流程后,坐在会场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唠闲嗑,老王边说话边跟他的小闺女发消息,时不时拍几张现场的舞台搭建。

  拍了得好几张,老王将手里的宣传册翻来覆去,漫不经心同顾意道:“一个房地产商人,偏偏要来环境大会凑热闹。”

  顾意没放心上,在纸上边写边画:“这年头,经商的谁不想跟从政的沾上点关系。”

  老王很不屑:“这样就能把他做的亏心事儿压下去了?”

  顾意:“什么亏心事儿?”

  接着,被折到某一页的宣传册落在顾意的笔记本上,入眼可见的便是韩秉承那张照片,顾意心里蹦出个词儿——人模狗样。

  老王用手指点点:“这不就是那个恒辉二公子,跟他哥比简直差得远了,这不前两天又爆出个烂尾楼的事情来。”

  将那宣传册拿起来,顾意扫了眼上面的个人简介,她只知道这么个人,今日才得知,原来韩秉承竟还是国外某大学的环境科学系毕业,那么他来参加这个环境大会也无可非议。

  可就在放下册子的须臾,如水滴落入湖面不断泛起涟漪,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,顾意脑海中忽现了个令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想法。

  定了几秒,在脑中将前后无序的几件事情串起,她努力让自己冷静,拿出手机搜索了韩秉承的学校。

  第一次搜索出来的信息毫无用处,顾意嘴唇抿成条直线,她在搜索框里,又加上恒辉两个字,这次在网页上第一条蹦出来的便是——韩氏留学生基金会。

  她眼眸微动,手指微僵。

  韩秉承就读的学校,与方准留学的学校,是同一所。

  韩老爷子曾在这所学校设立留学生基金会,如若方准致谢里的韩先生真的是韩老先生,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,其实韩秉承和方准早就认识。

  方准控诉陈北然抄袭,借的是电视台专访的热度,现下不明真相的人在网络上支持他不假,可如果后期事情反转,证明方准说了假话,压力转移到电视台,网络舆论势必口诛笔伐,那么徐莫修必须为这件事负责。

  短短几分钟的推测,激起顾意一身冷汗。

  她起身,将话筒物件全部扔给老王,打了个电话给赵鑫:“徐安生态环境大会的报道,你来做。”

  赵鑫人在电视台,还没摸清情况,犹豫开口:“可是我”

  顾意打断他的话:“现在就出发。”

  展厅干而燥,扬着四起的浮尘,顾意面上情绪紧绷,穿过人群她大步走向外展厅,天光流泻的刹那,照见她眼底那丝余悸。

  方准,或者说方准背后的韩秉承,他的目的不是陈北然,自始至终都是徐莫修,从几月前的流言四起,徐莫修刹车无故失灵再到如今的舆论战

  韩秉承这分明是要把徐莫修往死里整。

  与此同时,电视台高层会议室,徐莫修冷眼凝视对面那张笑的阴险的脸。

  坐在两人中间的夏钟鹏觉得脑仁疼,当初他破格提拔徐莫修为新闻中心的总监,看中的就是他超乎年纪的稳重,可如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为何徐莫修最近会几次在工作上出岔子。

  何志山笑够了,语气阴恻侧:“现在民众对方准的事情讨论的热火朝天,徐总监的新闻中心准备怎么办?”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。

  徐莫修目光无畏,眼皮撩下了:“我想听听何台的意见。”这一声何台,徐莫修给足了他面子。

  虽然何志山半年前被提拔为副台长,可他最终考核未能通过,但原先岗位市场中心负责人的位置已经回不去,只能顶着副台长的名分不上不下的这么待着,对外说是让他分管新闻和市场两个部门,可台里谁不知道这权力名存实亡,尤其夏钟鹏对徐莫修极为看重,市场中心那帮人对徐莫修也好评如潮,他这位子是越坐越膈应的慌。

  何志山听见徐莫修的询问,笑意未改:“因为新闻中心的报道大家才格外关注这件事,如果再贸然跟进,恐怕会对台里造成不好的影响,所以我支持冷处理。”

  听到这,夏钟鹏并指点了点桌面,话锋一转:“一个人物专访搞得这么大阵仗,这人究竟什么来头?”

  接这话的是何志山:“方准在国外的研究成果备受瞩目,这次回国各方媒体都很重视。”

  夏钟鹏蹙起眉,语调严厉地问众人:“几年前的事情也拿来炒冷饭?”他看向徐莫修,问:“这新闻谁负责的?”

  徐莫修的话再次被何志山抢了去,他早有准备的急切蓄势待发:“顾意,新闻中心一组组长。”一句话将话柄砸到顾意头上。

  “又是她?”夏钟鹏明显的不满,这名字他听过,上次投资商要求她去采访陈北然,还没等落实下去,徐莫修不知为何在高层会议上千般阻挠,为此,当时何志山作为该项目投资的负责人,很是不悦。

  徐莫修凛声:“我让她去的。”何志山闻言看了眼徐莫修,眼底掠过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。

  夏钟鹏无意判断谁是谁非,他接下来还有会议,扔了资料起身道:“越往后拖负面影响越大,你们尽快商量个对策出来。”说完他走出会议室,背影留下千钧的压力。

 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两人,何志山不再掩饰,身体侧向扶手,语意轻佻而警告:“看来夏台对顾记者颇有些意见。”

  徐莫修笑:“您何必跟个小姑娘过不去。”

  何志山眼尾乍现一抹戾气:“只是听说她最近还想着要跟进,怎么?还嫌这事儿闹的不够难看?”

  “何台放心。”徐莫修眼眸微垂,平定回复:“您几天前说的话,我没忘。”

  “你倒是没忘。”何志山皮笑肉不笑,“怕只怕顾记者一根筋。”

  数天前,同样这间会议室,何志山言辞严厉告诫徐莫修,要求整个新闻中心不得再插手此事,徐莫修问其理由,何志山因着名不副实的领导身份压他,今日更是当着夏钟鹏话里话外针对顾意,千防万防此事再扩大。

  可他越是卖力,徐莫西越觉得反常。

  “这么说”何志山眯起眼,犀利又尖刻:“徐总监是铁了心要让顾记者继续跟进了?”

  徐莫修摇头,态度与几秒之前截然不同,他回答:“她现在在徐安负责环境大会,没有精力管这些。”

  何志山怎会不知徐莫修的想法,他不过是借此让顾意远离是非,何志山心知肚明地扬眉:“你三番五次因为顾记者跟我唱反调,看来她对你不一般?”

  徐莫修面色淡冷,不接话。

  对面的人却声声逼紧:“还是那句话。”何志山眉眼横起狞色,所说的话一如他当初逼着顾意去采访陈北然般的威胁:“我动不了你,但我有的是办法动她。”

  会议结束,徐莫修在办公室独坐良久,直到身后的门落下几点声响。

  徐莫修转头,顾意也正看着他,没给他反应时间,直言说:“方准真正想对付的,是你。”

  “你是为了这个,专门从徐安跑回来的?”徐莫修问,他声线平静如同死寂的空谷,情绪跌宕进深渊久久没有回音。

  “听我说。”顾意稳了稳,道:“韩秉承和方准可能认识,韩老爷子”

  话说到一半,徐莫修朝她摇摇头,他唇角轻掀一个弧度,转过身指着窗外风景,没来由地说了句:“你看,日落了。”顾意循着他的指引看过去,只来得及看见最后一抹夕阳,它从大厦楼宇的背面沉落,敛声息语隐没进遥不可及的地平线。

  零点星辰,取而代之。

  办公室没有开灯,室内幽暗至极,乃至于将徐莫修平日里那股倨傲都遮蔽,给顾意造就一种思绪的恍惚,他不单是坐在这看日落。

  他好像习惯了一个人,孤独地等待着那些夜晚的星辰,

  而星辰总有陨落,便尽数,都成为他等待的过客。

  检验科大门打开,陈北然猝不及防撞见门口一直等待着的顾慎,他正发着烧,以为自己看错,又确认了下。

  确认之后发现,顾慎的身上沾着怒气。

  从取药窗口到检验科的路上,顾慎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,他给顾延呈取药,听见陈北然名字的那一刻,先是怀疑才是诧异,直到看见凑到窗口的施展,顾慎几乎是威逼利诱把他取过来的药看了个仔细,最后又铁了心觉得,非要亲耳听见才肯信。

  到了这会儿,顾慎是不愿意相信也必须得认了,他话里听不出情绪:“多久了?”

  陈北然坦然承认:“两个多月了。”

  花几秒时间,顾慎回想了下过去这段时间的陈北然,他照常工作上课与之前毫无异样,不知想到什么,顾慎问:“跟魏阿姨当年的情况一样吗?”

  魏淑当年病情来得急,也如同这般让人始料不及。

  陈北然嗯了声:“家族遗传。”

  “那学医,做胃部肿瘤的研究,也是因为这个?”顾慎的声音有些激动,他仍旧不能把陈北然与癌症两个字联系到一起,可又因如此,顾慎的理智在急迫中占据了上风,他眼睛慢慢睁大:“所以你是因为这个,才出国的?”

  陈北然抬头看他一眼,话间未有起伏:“想找个自救的法子。”

  顾慎立刻问:“找到了吗?”

  没有人说话,沉默给了他答案。

  拿手机的手在发颤,顾慎撑住墙面站直身体,在拨号界面输入几个数字:“我现在给幺幺打电话。”

  刚输出两位数字,手机被人劈手夺走,陈北然利落的将手机锁屏,但没还,他眼眸清黑发沉:“现在不是时候。”

  顾慎低吼:“那你要一直瞒着她?”

  “治疗也要瞒着?”

  医院人来人往,角落的争执无人在意,这不过是医院里常见的一幕,而无尽的冲击力让顾慎难以自制,他试图让自己平静却感觉满身情绪汹涌,在躯壳的束缚下挣扎翻腾,他闭了闭眼,看向陈北然时嗓音凄哑:“陈北然,这是癌,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?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陈北然的回答干脆的没有半点迟疑。

  魏淑去世时,命运的灰暗铺天盖地,将陈北然人生的光亮都扑灭,在妈妈离他而去的悲伤里,自己可能会步入后尘的无望显得微不足道。

  但悲伤之余,他想的最多的,是顾意,那种眼睁睁又无以形容的束手无策,他不想让她感受一遍。

  陈北然想,恨他总比看着他死要好受。

  他想逃离,选了条伤人伤己的路,直到今日,他的回答仍然全是挫败:“不然我为什么躲到德国去。”

  他躲了十多年,侥幸以为命运撒手,可命运给了他喘息的时间,又亲手将他走向前路的那道窄桥捏碎。

  “那接下来呢?接着躲?”顾慎厉声,想起那十年间顾意的模样,心里又急又疼地质问:“再跑到国外去让她再等十几年?”

  “能不能盼我点好。”陈北然忽的笑了声,他偏头看一眼走廊尽头,外头道路灯光亮了,照进半截迷蒙的昏黄,陈北然转过头,语气似是安抚:“良恶性还不知道呢。”

  一向自诩遇事处置自若的顾慎,不无自嘲地松了口气,可那颗心到底没落下,低了低头,顾慎扬指点点他,又凭空握拳将力道收向自己,动作沉重牵了无数情分的羁绊。

  默了许久,顾慎喊他:“陈北然。”陈北然循声抬眼,顾慎没看他,声音低淡而悲戚:“我就这么一个妹妹。”

  “你要是没了,她也活不成。”

  陈北然心口一磕,说不上来的酸楚遍及全身,压得他喘不上气。

  顾慎的话是最本真的期望,也是不敢想象的无助:“所以你得好起来。”

  说完,顾慎抬步向电梯口走,步子迈得缓而重,背影萧落像前路没了方向,连后路也没给他留下回旋的余地。

  走了几步,骤然间,顾慎一个转身,他用力拎起陈北然的领口,眼神端的又凶又狠泛着猩红的湿意,手上力道同声音一起收紧:

  “你给老子好起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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